博兹雅上单

枪 决 战 士

【省拟】【粤桂】逆流(08)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说着,嗓音平淡得带着不关己事的漠然,但却死死地盯着那个人的双眼。

那个人的笑容挂在脸上,慢条斯理地脱摘下一次性手套,也坐正身体,直直的回应他的目光。

“想要找回自己,所以杀死占领你记忆的人有什么不对。”

那个人的笑意比这夜晚还凉。“把那些‘广东’全部变成‘你’,那些记忆就是你的了。”

他张了张嘴,可说不出话。那个人望着他的脸,然后站起来,说:“走吧。”

他看着那个人离去的背影,在长久的沉默之后他终于说:“...那你呢?”

那个人穿梭在人流中的脚步就忽然停下了。

他凝望那个人,即使在人海中,那个人也太过鲜明,像分开潮水的礁石。

但那个人不是光,那个人是人群中独行的影子。

 

 

 

那个人睡着了。

那个人蜷缩在他怀里,身体发凉,凉得无论他怎样紧地搂住那个人都无济于事。事到如今他仿佛又被带回那个梦境中,在那个梦里,他看见那个人站起来,慢慢地走向火海。

他或许早就已经看到结局了。

 

夜深得连晚归的汽车声也没有了。他的手指轻轻落在那个人的额前,他拨开那个人的额发,指尖抚摸那个人的皮肤。此刻那个人的额头也是凉的。他稍微抬头,透过窗帘间的缝隙看见被灯光映成暖橘般的夜色。“那个广东”记忆里的满天星斗,原来在这里也看不到了。

他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睡过去,梦里又回到那片山林中。梦里的那个人已经是成人模样,蜷缩的睡姿却和千年前的少年并无不同。那个人也在风中醒来,慢慢地支撑起身体。但这一次那个人没有停顿,直接站了起来,在猎猎的风中,那个人回过头。

停驻的视线让他几乎以为那个人眼里的是他。

那个人或许看到他,或许又没有。只是那对原本暗得近乎黑色的眼瞳此刻像是被点燃的火焰,那个人的目光冷而锋利,像是被握紧的刀。

那个人原本就是一把刀。

 

他见过那个人刀一样的眼神,他见过,但他记不起来。此刻他无力迎接那个人的刀锋,于是那个人转过身,往火里去了。

熊熊的火焰吞噬山林,那个人却一直往前。天空那么红,仿佛世界都在燃烧,这里是那个人的熔炉。

那个人从这里来,最终又要回到这里去。

他伸出手,他张大嘴,他试图抓住那个人的一丝一毫,但这一次,那个人没有回头。

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

他叫着,哥哥。

——但这一次,那个人没有回头。

 

 

 

他注视着那个人的脸,在天光即将亮起来的时候终于抵不住倦意,阖上眼睛沉沉睡去。

梦里他和那个人在动车上,猜不出是要去往何处。那个人坐在他身边,垂着眼睛,看上去没什么精神。他望着窗外,忽然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吗?”

“没头没脑的问什么。”那个人声音也懒洋洋的,脑袋歪向一边,是即将要睡了。

他皱着眉:“你没有想过吗。”

“这和我想不想没关系。”那个人说,“这是你的事,为什么会失去‘自己’......”

那个人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诡秘难测:“你自己才清楚。”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说。

那个人笑起来。“小孩子长大了要出去独立生活,大人总不能继续管吧?你的事我早就不碰了,你做了什么我怎么会知道。”那个人讥讽的笑着,“你自己做了什么事,还要问我吗?”

记忆里那个小小的孩子望着他,一对大眼睛扑闪扑闪,分明稚气未脱,但眼瞳水一般清澈,像洞悉了一切。

“你迷路了。”那个孩子说,“你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他惊醒似的猛地坐直身体,转头一看,那个人还未醒来,窗外的天已经大亮了。

 

他曾经送过无数人离开,兄弟也好,朋友也好,合作伙伴则更多;也曾经历各种各样的离别场面,但没有一个是这样的。他站在人群外,静静地看着那个人的背影。

这真是最漫长的告别。那个人坐在床上打电话安排最后一场全区会议。他望着那个人的背影,那个人说的话他从头听到尾,最后说:“我送你去吧。”

那个人笑得一点也不客气,照例带着淡泊的讥讽和嘲弄:“你送我去?不怕挨打?”

他深深地望着那个人的眼睛,语气带了一点沉重的笑意。

“那也该打。”

那个人也望着他,过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行了,你不用去。”那个人递给他一车票,“你回去等我,材料有人送,你做好晚饭就行。”说完那个人拿着手机走到门边,他忽然喊出声来。

 “——那你呢?!”

他的嗓音压抑而沙哑,那个人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冲他微微笑了一下。

“我去和他们告个别。”

他睁大了双眼,可那对眼瞳里干涩得像龟裂的大地,流不出一滴泪水。

 

 

那个人给他买了一张塞满孩子的车票,小孩子大叫着满车厢奔跑。他心不在焉地随意翻看杂志,在一声惊叫里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一个绊倒的白裙女孩。

女孩立即抬起头冲他笑,说谢谢。

“车上不稳,不要跑了,回去吧。”

他说。

女孩乖巧的离开后,他听见身后有清脆的童声说妈妈刚才那个扶我的叔叔好帅啊。

闻言他勾了一下唇角,又冷不防的想到,这孩子如果知道他会夺走她们的广西,还会对他微笑吗。

他与车窗外的天空大地相顾,又或者是在看玻璃中倒映出他无言的影子。

 

这回那个人相当准点,到家时他恰好把饭菜都摆上桌面。那个人换衣服冲澡前伸过头来瞧了一眼,是清一色的桂系菜式,随即咧嘴一笑:“怎么不做粤菜了。”

“我猜你今天比较想吃这个,回来得早就做了。”他说,“会开得怎么样。”

那个人摆了摆手:“没问题,都到这个时候了......”“话说回来。”他突然说,“你还从没有告诉我你会怎样。”

那个人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极冷地笑了一声:“会死。”

像在嘲讽他明知故问。

他就不说话了,而是静静地坐着,看夕阳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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