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兹雅上单

枪 决 战 士

【省拟】【粤桂】逆流(06)

那个人顺平了气,先是把他赶出去,还不忘使唤他去洗菜。

等他出去了——等粤出去之后,他的手扶着沾水的墙砖,身体脱力的慢慢蹲下。温热的水流洒在他身上。

他双臂慢慢环住自己,弓起的背脊难以察觉的颤抖,嘴里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是冷的。

 

 

那个人换好衣服时雨已经转小,他正炒着青菜,电视里在放新闻联播,那个人指名要料煮的鱼被收拾干净放在砧板上。

他铲起最后一铲菜,那个人挽起衣袖在他身后去翻捡配菜香料。他把煮好的菜摆上餐桌,那个人在厨房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微微仰着脑袋:“你吃不吃香菜?鱼腥草吃吗?”

那个人仰起头,露出脖颈,显得毫无防备。他吞下一口唾沫,说:“吃,我不挑食。”

那个人语气有些愉快地说,吃货。

他下意识地笑了笑。

他又说,“要不要我帮你?”

那个人看了他一眼:“干嘛?”

他望着那个人的脸,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丝暧昧又嘲弄的笑来:“怕你腰疼。”

那个人翻了个白眼:滚。

他就老实地滚出去,但又只滚到很近的地方。他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看那个人的侧脸或者背影,内心平静得像湖。

他听见淅沥的雨声,他的眼睛里只有那个人,这一刻只属于他,这一刻的记忆属于现在的他和那个人,脑袋里再也没有“那个广东”,或者那个孩子的过去出现了。

他闭上眼睛。

他闭上眼睛,好像在等待那个人在他的眉心落下一个吻。

但那个人只说,吃饭了,语气有点不耐烦,又说,才射两次你就睡着?你不行啊。

说完之后笑起来。

“照顾你口味,淋了点蜂蜜[1]。”

“好。”他说,“我尝尝。”

那个人满意的摆出碗筷。

 

 

他做了一个梦。

在那横亘久远的梦境中,他回到最初的十万大山[2],回到那个人的起点,那个人苏醒的地方。

在那个遥远的梦境中,在大山深处,那个人在最初就已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身形。他站的地方脚下枯草干燥柔软,那个人大概就睡在这里;四周被松树和水杉包围,略显稀疏的树林里空出这一片小小的草坪。

很快他又被带向另一个视角,那个人蜷缩在草地上,睡得并不安稳,可能就要醒来。他沉默地看着那个人,直到太阳西沉,那个人终于慢慢睁开眼睛。此时的天空呈现出火烧过般的红色,阳光穿过森林的缝隙,整座山像沐浴在火海。

那个人就在这样的黄昏里睁开眼睛。

那个人慢慢坐起来,四下张望,但并没有人,那个人没有看见他,或者说在那个人醒来时本就没有他,那个人醒来时身边没有任何人。

那个人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最后双手撑着地面站起来,那个人的步子很稳,往他不知道的方向去了。他像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但他又无比的清楚,他不想看那个人究竟去向何方。

他记得那个人睡着的样子,那个人蜷缩的姿势和孩童并无区别,但现在被他搂在怀里的人身体绷紧像拉满的弓。

他在黑暗中睁开双眼,坐在床上看那个人背对他睡着的样子,呼吸轻不可闻。

 

 

 

那个人依旧使唤他做早饭,笼屉和食材被人按时送来。那个人吃饭时还摆弄着手机,吃完饭筷子一放说:“收拾一下,跟我去南宁开会。”

“......我去做什么......”他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声。

那个人冲他挑了挑眉毛,“吃饭订票花的都是你家省会给的钱,你去不去?”

“我去。”

那个人满意的留给他一桌碗筷。

“先洗碗。”

——那个人居然真的知道他的身份证号码。

 

从柳州开始南下,到了来宾就已经进入桂南地区,之后两侧的山峰开始变得低矮平缓,远远地相连勾出灰绿色的轮廓。

那个人让给他靠窗位置,自己歪着脑袋睡觉,好像总也睡不够。那个人的眼睑下有一圈淡青色,看上去极为疲倦的样子。

他看着那个人的脸,又去看那些起伏的山峦,目光柔和好像用指腹轻轻拂过那个人的鼻梁眉眼。

 

 

南林没有来接站,让他们搭地铁回市区再去接人,那个人在电话这边说真麻烦,电话那头的南林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个人嗯了一声挂断了。

“你带驾照了没?”那个人突然转过头问他。

“......带了。”

“不带也没事,反正罚不到你。”那个人嗤笑一声,“不过你居然带了啊?”

“广东新交规管得严。”他沉默了一会儿,“连我也罚。”

那个人扶着扶手笑得乐不可支。

 

在车站等他们的人是南灵。精致的女省会穿着西装套裙,腿上穿黑色丝袜,倚着一辆蓝色的帕拉梅拉,路过的男人对她吹口哨。

那个人也吹了声口哨,南灵翻了个白眼。

“你这个样子,”那个人挑起眉梢,“就应该拍给阿秀看。”

南灵瞪了那个人一眼,目光瞥见他站在那个人身后,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收敛起来,冲他点了点头:“粤哥。”

他也点点头,但不说话。南灵让出车门,拿着钥匙的手伸出来,那个人冲他扬了扬下巴。

南灵就把车钥匙交给他。

“去吧,他们都在区委等你了。”

“你不去?”那个人替南灵拉开后座车门。

“不去了,这种事情我弟处理就好。”

那个人微抿着嘴唇无声地笑了笑。

“那行。”

南灵冲他们挥了挥手,往地铁站走,走出几步又转过头来说:“那我去接阿秀啦。”

“......”那个人沉默了一秒,说,“快滚。”

他看着那个人,也笑了一下,钻进驾驶座前对那个人说:“走吧。”

 

“等下我先去开会。”那个人说,“你自己开车随便转吧,散会了我打电话给你。”

“好。”他说,“我先定地方吃晚饭?”

那个人歪着脑袋想了想说:“行,你找地方,午饭跟我去省委吃工作餐。”

“合适吗,他们都在等你。”

那个人理直气壮得厉害:“反正都等了,再多等一下又不要紧。”

他说:“好。”

然后又低低地笑了。

那个人看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智障。


[1] 一个可爱的脚注,西泽爸爸的煮鱼秘方。

[2] 引自石榴《破阵子·明月》,有修改。原文为“那漫长而横亘久远的梦境中……于是将最初的话语,葬入最终的,十万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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