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兹雅上单

枪 决 战 士

【省拟】【粤桂】逆流(02)

他在黑暗中缓慢地睁开眼睛,盯着漆黑的天花板。他一动不动,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直到天光穿过厚重的绒帘与地毯的缝隙蔓延进来时,他侧身拿过手机,拨出一串号码。

“阿穗,是我。”

他的声音平静,又透出一种空洞的沙哑。

 

 

那个人挑了挑眉,表情能够说得上是不以为意。他站在穗的身边,看那个人夹起一筷子粉送进嘴里,又挑了两颗花生,喝了口汤,才转过头,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

他避开和那个人视线的交错,像是出于本能。那个人分明发现了,可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大概没什么比碗里吸饱了汤水的油条更重要。他沉默地旁观穗和那个人的交涉,心里尚不曾来得及唾弃自己的无耻。他看着那个人,只一次又一次深切的感受到那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干渴。

“他脑子坏了你们不去找医生来找我做什么?”

“桂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那个人凉凉的笑出声。

穗赔着笑脸。热汤熨不暖那个人的声线,油滑如穗也显得手足无措。他把手按在穗的肩膀,穗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那个人放下筷子,抬起头,盯着穗似笑非笑。

他记得,可好像又的确忘记了。这个人的目光何以非要穗咬紧牙关才能压抑住颤抖。他能够感觉到从心脏位置传来的钝痛,和一种难言的畏惧及愤怒。

他猜测穗与他的感受是相同的。他记得电话里中国的语调透出的笃定淡漠,被电磁波过滤的温度像遥远天际的夕沉,透出非人的冰冷。

穗也听到了,于是他听见穗开口说:

“这是上面的意思。”

那个人挑了挑眉毛,扯来张纸巾擦了擦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认真的神情。

“有意思。”

那个人说。

“我倒是没想到你们求人也这么委屈,”那个人用筷子点了点浮在汤面上的油条,眼睛弯出一道讽刺的弧。

穗不答话,只沉默地看着那个人,做无言的承认和抗衡。

接着那个人把一次性筷子在碗边敲了敲,甩去上边的汤汁,最后搭在碗沿上。而后回过头去瞧了瞧他,再偏回脑袋看着穗,眼中是阴沉的戏谑。

“那就这样吧,我知道了。”

他能感觉到穗松了一口气,那个人当然也感觉到了。于是那个人笑起来,是调笑孩子长不大的笑容,但也不再多说什么,起身慢悠悠地去跟老板结账,还不忘闲聊两句,神情平淡得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嗨呀阿森,那两个是谁?你客人啊?有个长得跟你几像,是你兄弟?”

那个人笑笑,答:“算是吧。”

又回过头来看他和穗:“走吧。”

 

 

“那桂哥,大佬就拜托你了。”穗理平了眉眼表情,从西装内袋摸出一张黑色卡片:“还要麻烦你多照顾。”

那个人抬了抬眼皮,并不客气,手下卡片随手往衣兜里一塞,说:“知道了。”

“大佬的事情不光其他人,省里的几个大老板和其他弟妹基本都还不知道,还要麻烦桂哥你......”“你们求人办事怎么要求还那么多?”那个人凉凉地说,“最多半个月。半个月之后不见人你们自己准备吧。”

说完那个人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他牵了牵唇角,刻出一张与那个几乎相同的脸来。

 

 

他安顿好了粤,又接连打了几个电话,就摸过钥匙换鞋出门。他临走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去瞧了瞧坐在沙发上的粤。粤也正望着他。他想了想,说:“我出去一下,你弄个晚饭......”又皱了皱眉,“家里好像没菜了,懒得买你就煮泡面,冰箱有鸡蛋。”

 

 

电话那头的漓几乎暴跳如雷,与他通话时字句都像在强压怒火。

“电话里面讲不清楚!”

他听见钥匙的碰撞声和高跟鞋蹬地的声响。

“你现在滚过来!”

 

一道赶来的还有桂平,和他一起坐在车后座上,看漓一连闯过几个红灯时,他忽然轻笑了一声。

他笑得有些没心没肺,漓就更气了。

“笑什么笑!”

“我怕你开车太狂,我还什么都没做就先出车祸撞死。”

漓方向盘一打,车一甩尾插进小巷里,接着猛地踩下刹车。

“阿漓,慢点。”

桂平终于开口。

“我宁可开车撞死你!我也不愿你为他那种人——!”

他看了看车窗外,恰好是日落时分。

“我不是来跟你们商量的。”

 

沉默了许久,他才说。

 

 

 

电视那头的世界光影交错,杂乱的光线洒在他脸上。他沉默地坐在沙发里,眼睛好像正透过电视的屏幕望向另一个世界。这套房子里老式的二十四寸索尼电视和崭新的机顶盒摆在斑驳的梨木桌子上;净水器的出水口边上是铝合金制成的水壶;中央空调和放在茶几边上插着电的旧电扇。他坐在漆黑一片的客厅里,拉下了帘子遮住窗外的灯光和遥远的星辰。

他端坐着,身体肌肉紧绷,像在未知的丛林行走。忽然他捕捉到钥匙转动的声响,那个人打开门,脚步在门前顿了顿,接着走进来,钥匙随手甩在鞋柜上,那个人关上门,说:“那么晚还不睡?”

“嗯。”

“晚饭吃的什么?”

“泡面。”

“柳二来拿过文件了?”

“拿了。”

“洗过澡了?”

“洗了。”

他牵起唇角。

“作业也写完了,书包已经收拾好了,...今天寨子里的其他小孩还是不爱和我玩,我就去看大人干活...那些大人也让我回家,可是我明明什么坏事都没有做.....哥哥...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个人站在门边,眼里的人仿佛不是他,而是某个孩子的灵魂。

他悄悄攥紧拳头。

那是极度遥远又熟悉的话语,刹那间从他不受控制的唇舌脱口而出。

那个人久久地不做声,这会儿冷不防的哼笑一下,目光好像又回到他身上了。他张了张嘴,还来不及说话,那个人便撩起长发从鞋架上随手捡来一根橡皮筋三两下扎好,就丢下他走开,没多久浴室方向就有水声传来。

他重新坐了回去。

 

 

他坐在沙发上,垂着头盯着他掌心中难以描摹的复杂纹路。直到那个人重新站在他面前,裸露的上身和滴水的发梢带着隐晦的冷香。那个人看着他,似乎在等他先开口。他把手握拳再展开,最终交扣在一起。他抬起头,看黑暗中那个人脸孔的轮廓像锋利的山峦。

“我刚才…在说什么?是你做了什么?”

“你说了什么要问你自己。”那个人笑了一声:“我?我什么都没做啊。”

他的眉头深深蹙起来。

那个人说。

“上面当时怎么跟你说来着?他让你来我这里找什么?”

“......”

“不记得了?不至于吧?你好像只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不是前两天的事啊?还是说你是整个脑子都坏掉了?”

“......”

“说啊,他让你来我这里拿什么?”

那个人挑眉瞧着他,眼里是早晨时看穗那般的戏谑。他忽然站起来,单手按在那个人的肩头猛地把那个人推向墙壁,他死死地盯着那个人的眼睛。

“来拿我的过去...和未来。”

那个人笑了,嘴唇和瞳孔红得像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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