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兹雅上单

枪 决 战 士

【省拟】【粤桂】空山(01)

补档+添了几百字

空山

他第一次察觉到那个人的死念是在数年前。那是一次年度会议,他也照常和穗一同北上。在会场前碰到那个人时那个人正茕然站在风雪中,本应该陪同的邕不在。那个人穿得异常单薄,身上只添了一条围巾。

他脚步停下来,穗为他撑伞。那个人的背影孤零零、又像一把刀似的,比北国的雪更加锋利。那个人站在原地,回应偶尔打招呼的人,不知道在看什么,或者在等谁。

眼看着雪越下越大了,穗的伞都快撑不住,只能催促他快些进去。他终于迈开步子,要向那个人去,不知道是被风雪还是被心驱使。可他犹豫太久,后来的湘先他一步小跑上来,和那个人勾肩搭背,说说笑笑的走了。

这是会议的第一天,说的尽是一些场面话,倒是更有一些聚会的氛围。上午还能按地区坐好的位置下午就乱了套,那个人果然不再坐在他身边,过去另一头找湘和黔说话。

隔着一张桌子他看见那个人清癯的脸,交谈间竟然也能不时展露出一些爽朗笑意,刚一散会那三个人就起身离席,大概是喝酒去了。

从会议室出来后他问穗看见邕没有,穗说邕没来,那个人这次是一个人来的。

“不然总不会连撑伞的人都没有。”

穗大概是随口。那个人总是逃会,以往都是要被邕扭送到北京,今年一个人竟然老老实实地来了。

他接到黔的电话是在半夜,那个人和湘都被放倒了,这这会正瘫在另开的空房间里。“桂没带南宁来,你来接他回去吧。”

“......”

大约是因为关系亲近的缘故,黔笑了一下,话说得有些刻意:“交给别人不放心,没有办法,你来吧,他不是你哥哥吗?”

那个人是真的喝醉了,闭着眼睛躺在椅子里,脸颊还有酒精上头的绯红,看上去有一种惹眼的感觉。要不是因为酒气熏天,也能让旁观的人产生一些绮想。黔说还得你来接,不然不放心。说完还眨眨眼睛,被自家的省会陪着走了。

他还从未见过那个人喝醉的样子——他竟然还真的从未见过那个人喝醉的样子。那个人喝醉后呼吸平缓,和睡着没有太多区别。他试着搀扶那个人的身体,但那个人是真的喝醉了,虽然样子乖巧,但整个人软成一滩,泥似的半点都支撑不起来。他表情有一些惊异,那个人是冷的。

那个人是冷的,可屋子里的暖气很足,他穿着衬衣就能出门。那个人是冷的,体温低得异常,像是生命即将消逝。这意味着那个人的灵魂出了问题,摸上去那样冷,大概破损得厉害。

身为地区的象征,灵魂通常都可以自行修补,只是对于他们这样分享一个灵魂的双生子有些不便,得两个人待在一起才能够进行。那个人虽然醉了,可还保留着本能,身体正往他身上靠近,像在冬天靠近一团火。

他记得小时候那个人也是这样,在深夜里抱着年幼的他,皱紧的眉头会舒展,他却冷得发抖——那个人就会像被惊醒一样,让他乖乖睡觉,自己又一个人离开。

那个人醉成这个样子,他没有办法,只能将那个人横抱起来,一步一步慢慢地走。那个人说不清是恢复了一些意识还是依然醉着,不时会蹭一下他的身体,只是眉似乎不再皱得那样紧了。

原本他只需要将那个人送到房间即可。可他一松手,那个人就立即蜷缩起来,他为那个人盖上被子也仍旧没有好转。窗外的雪又开始落下,他又想起早晨的湘从车里钻出来就直奔那个人去、两个人说笑的样子。

那个人脸上不自然的红色已经褪去,重新变得苍白起来。他打来热水擦拭那个人的脸,热气一点也留不住,那个人的问题想来已经十分严重,那副躯体像一座空旷的大山,只刮来呼啸的风。

他握着毛巾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一次房间里只有他和那个人了。他望着那个人的脸,许久之后脱掉鞋子,合衣在那个人身边躺下来。

他关上灯,夜色沉沉的。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他透过窗帘的间隙看见一片雾蒙蒙的橘色。山里几乎从不下雪,他觉得有些冷,手臂动了一下,那个人忽然把他搂得更紧了一些,额头贴在他的肩窝。这时他的身体已经不像起初还有些僵硬,而是自如的舒展开。那个人从他身体里源源不断地汲取热量,因此会露出这样眷恋的姿态。

可又不光是这样的,共享一个灵魂的双生子之间像磁石一样相互吸引。他原先只是躺着,很快就忍不住。他翻过身,但没有伸出手。那个人就睡在离他不过十公分的位置,可他没有伸出手。

他望着那个人因沉睡而显得无害的脸,眼中露出讽刺的冷意。可那个人紧紧蜷缩着,双臂环住身体,看上去格外固执。那个人不会向他开口,那个人大约到死也不会向他要一个拥抱。

他望着那个人没有血色的嘴唇,眉头蹙起。他惊觉那个人早已经不是记忆中凌厉的样子,眉眼之间处处显得疲惫难当。

那个人的呼吸声很轻,像那个人的体温,教人感觉到生命消逝,好像穿过指间的风。

这一刻无论他如何矫饰都遮挡不住那个人离去的背影,他猛地握住那个人的手,他紧紧地握着,直到那个人的手指暖起来,手掌暖起来,直到那个人靠近他,把额头贴在他的肩窝。

这夜色太深了,深得他松不开手,像孩童在黑夜中抱紧仅有的依靠。

他就是在这夜里第一次察觉到那个人的死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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